2011年8月14日

雲和

還記得你來面試的時候我曾問,怎麼會想來這裡打工。

你說,你沒有來過這一帶。你覺得附近怎麼好多樹好漂亮,「好像森林」。用字生硬像是外國人。

後來你就到店裡上班了。對這一區完全沒有概念,上網找到的分租公寓,在雲和街。

雲和街是師大附近的一條小街。這一帶的街名一派江南景象,富麗安康。而雲和二字清新中有日常,音義皆美。

剛來店裡的時候你才剛考上研究所。三年過去,不知道你還會在這個城市待多久,所以今年送你一本小書;書名剛好就是,雲和。

作者也真的住過雲和街,以此書為記。

我想你會覺得非常熟悉。因為書裡寫雲和街,寫紅館,寫溫州街的大小咖啡館。寫師大夜巷中的貓咪,寫寶藏巖,寫這個城市以顏色分的捷運線。

寫台北南區(溫羅町與永康街)的街道微物史。

當然你與她的雲和已有五、六年的的時間差。所以她寫的有貓咖啡館是OSO,是你不曾知道的。到了你入住的時候,同一地點換成一家有睡眠障礙的咖啡館。她的溫州街有挪威與Lane86,而你的溫州街已經進駐了路貓與波黑米亞。

(還好雪可屋還在啊。)

而物質從來就是會崩壞的罷。生命母題卻在個人身上一再重覆且被一再記下。好比說,到了一個年紀,社會壓力還不明顯,但我們心底雪亮其實自己是無處可逃的。 我們讀特別的書,聽特別的音樂,做特別的工作,自然容易看起來有較特別的氣質。相較於未雨綢繆汲汲營營、或是已被社會機器碾軋過一輪的同儕,我們知道自己看起來是酷的,與「他們」有所不同。至少我們自己是這麼覺得的。

然而真的是這樣嗎?有一天我們這樣問自己。我們可以這樣酷下去嗎?酷多久?我們其實焦慮又疑惑,我們真的是在對抗什麼嗎?還是,這一切只為了讓我們對自我的感覺比較良好?

雲和裡有這樣的焦慮。

又,作為一個北上的異鄉學子,以咖啡館為都會的入族儀式(朱天心語?) ,學習如何在這個城市安居,並長出一隻新的眼睛看待現在與過去的自己。那些個衝擊與轉折,像我與Cid這種土生土長的台北市大安區人,是從來沒有經歷過的。這些,書裡也記下了。

聽起來好像是多好看的書,其實不是的,這真的只是一本很薄的散文集;拉拉雜雜說這麼多,我想我只是在逃避說再見。

我想我是很重視可以好好說再見的。但是沒有一次,當喜愛的夥伴從黑潮離開時,我覺得可以做好這件事。

這麼簡單,這麼難。

我很喜歡和育達上班。聽別人說話時你習慣垂著眼睛,長長的睫毛,以不能再小的幅度輕頷。你沉默而快速地完成所有工作。有你在店裡,我總感到很安心。

關於咖啡館這件事,這些年來,我聽過最貼近自己想法,也最好的說法仍是你的:開一間個性咖啡館,就像拍獨立製片,是一種與社會溝通的方式。

不多不少地,我想就是這樣了。

我會堅持下去的。

照例禮物與卡片又遲了,不過育達,生日快樂。


阿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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