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的意義

總有這樣一個悶濕的下午，整條街上的咖啡館突然達成驚人的默契，同時以jazzanova為店裡的music code。即使你已經換了風格路數皆不同的一家又一家店，而重覆再重覆聽同一張專輯令你幾乎湧出想要嘔吐的感覺。那可怖的程度可比在發片期的西門町，所有的泡沫紅茶店均極為執拗霸道地同步播放周杰倫王心凌，你無處可躲，簡直要抱頭竄逃了。

在這樣的下午，當某間咖啡館的老板娘終於認為小野麗莎真的該休息一下而讓音響傳出「旅行的意義」時，涼風吹來，已達臨界值的悶嘔感立刻獲得緩解。

陳綺貞，簡單的空心吉他，專注而自抑的乾淨嗓音，一朵白蓮升起，緩緩漂過騰煙廢墟。

開心的情歌有小女兒家的羞赧與清貞；而即便是分手的情歌，哀愁卻不至狗血自溺。

就是如此清清淡淡的旋律與聲嗓，我沒有看歌詞便隨口跟唱，沒有警覺到這畢竟是一首，哀傷的歌。

你累計了許多飛行，你用心挑選紀念品，你蒐集了地圖上每一次的風和日麗。 你擁抱熱情的島嶼，你埋葬記憶的土耳其，你流連電影裡美麗的不真實的場景。 卻說不出你愛我的原因，卻說不出你欣賞我哪一種表情； 卻說不出在什麼場合我曾讓你分心， 說不出旅行的意義。 你勉強說出你愛我的原因，卻說不出你欣賞我哪一種表情。 卻說不出在什麼場合我曾讓你分心，說不出離開的原因。 勉強說出你為我寄出的每一封信，都是你離開的原因。 你離開我， 就是旅行的意義。

認識你之後的一個月內，簡直是被這首歌附魔。在各式各樣不可能的場景中，出現「旅行的意義」。聽地下電台政論節目沒完沒了的計程車中，突然「你蒐集了地圖上每一次的風和日麗」；放椎名林禽high翻全室的藝文咖啡館，插來一句「你勉強說出你愛我的原因」。坐公車，搖搖晃晃的艱難環境，卻無比清楚聽見前座粗框國中生的耳機裡傳來「你離開我，就是旅行的意義」。 彼時，這歌簡直是個難堪而殘酷的提醒－－也許我們就只能是兩個流浪的旅人，在歡場萍水一聚，註定離開，缺乏意義。

所幸我們都錯了。因為我們決定給出同等貴重的一個位置。

不做戀人，我可以在旁為你註記從今而後的大小旅行；我可以說出所有你值得欣賞的表情；我可以明明白白說出為什麼這些那些人全都為你分心。

我甚至可以為了幫fans太多而行程太滿的你，先買好土產紀念品。

換了位置，歌就不再是殘酷的提醒。歌成了先前沒被理解的隱喻，而隱喻終究會帶來祝福。

還記得那次，我徨徨坐上飛機，身邊坐著已無善意的人。飛往異國的路上，心情很不篤定。

再怎麼樣也沒有想到，品味最是芭樂的機上視聽設備，我按著按著，竟然跳出「旅行的意義」。

不可置信的美麗聲音從耳麥中傳來，我高興地眼眶都要紅了，這是祝福！這是祝福！

我們各自多了個家人，終將互相陪伴，走過地圖上所有的風和日麗。

這一念了悟，就是此次最豐盛的，旅行的意義。